黄蝉缓缓地点了点头,在她的额角和鼻尖上,竟然沁出了细小的汗珠来,由此可知 她心中的震动,是何等之甚。她连吸了几口气,才匀了气息,道∶「在我想来,把三件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法物追回来,应该是容易得多。」 我苦笑了一下——不能说黄蝉的话不对,因为情形可以作如此的理解。 虽然我刚才指出「有成功的例子」,但那过程之艰难,叫人想起来都心中发毛。而 且,其间动用的力量,都是地球之外的宇宙间的力量。当中最幸运的要算是水红,这个 可爱的小滑头,是抓紧了千载难逢的机会,因利趁便,摆脱了「人形工具」地位的。 以黄蝉现在的情形,就算她下定决心,我也想不出有甚麽办法可以令她「脱籍」! (我用了「脱籍」这个词,有点拟於不伦,但却是很好很生动很容易令人明白的一 种说法。) 相形之下,确然是找出三件法物,证明清白,要容易得多了! 白素的反应,却和我相反,她道∶「虽然找三件法物,看来像是容易,但是那是长 痛,痛完了之後,仍然没有自己,很不划算。」 她竟将这样有关生死的大事,用划不划算这种说法来说明,很具黑色喜剧的效果。 刹那之间,黄蝉再度呆若木鸡——我相信,我和白素的心思都一样,由於黄蝉的外 型,如此动人,所以我们都有同一想法∶在尽可能的范围内,我们都会帮助她。 这一次,黄蝉发呆的时间更久,约有两分钟之久,在这两分钟之内,我相信她天人 交战,不知道想过了多少的问题。 而在她最後显示出来的神情上,也可以看出,她未能有所决定。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,双眼之中,充满了感激而又抱歉的神情,表示未能接纳我们 的提议。 我和白素都没有甚麽特别的反应——这本来就不是立刻可以决定的事,而且,就算 她有了决定,我们也不知如何著手去帮她。 黄蝉为她自己找了一个藉口∶「不单是我,还有秋英——她简直是我的影子,或者 可以说,和我是二位一体,所以我的行动,不能由我单一决定。」 我们只是各自作了一个表示可以理解的神情。 然而,忽然之间,黄蝉又进入了她的「任务状态」,她竟直截了当地道∶「你们知 道转世二活佛的下落——」 她说了这样的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之後,故意顿了一顿,约有两秒钟,我和白素还处 於被她这种「单刀直入」式的攻击,而还没有确定该如何反应之前,她就已经继续∶「 能不能告诉我他的下落?」 黄蝉的这种掩饰在她柔软动听的声调之後的那种攻击,力量之大,出乎想像之外。 而我和白素的第一反应,奇特之极,但是却不约而同! 我们两人,一齐叹了一口气! 我们之所以叹气,是叹我们自己,不论如何警惕,如何提醒自己,但终究还是不免 被黄蝉秀丽动人的外型所迷惑,以致表示了愿意向她提供真诚的帮助! 而她就利用了这一点,向我们进逼,以达到她的目的。 在她的这种方式的进逼之下,我们大可以否认,说是根本不知道二活佛的一切。但 如果这样否认的话,那未免太拙劣了! 这样的拙劣,比起黄蝉的高明,相差太远,依然会导致我们败在她的手下。 所以,一定过神来,我就决定,我们不能否认——在我有了这样决定的同时,我从 白素的眼神之中,得到了讯息,知道她和我心意一致。 所以我略昂起了头∶「当然不能告诉你,半点消息也不能透露,绝不能!」 我的这个回答,看来也出乎黄蝉的意料之外,她以为我一定否认,然後在她的逐步 逼问之下,才不得已承认。所以她一定早已计划好了一整套的逼问方法。 可是我却一上来就绝不否认,让她准备好的一切,都用不上,原来的步骤乱了套, 所以,轮到她不知如何才好了。 我当然不会错过这一瞬间的机会,我冷冷地道∶「你们想对付已转世的二活佛,我 和白素,会当帮凶吗?」 标题 <<书路--暗号之二>> 七、出事了 白素立即声音嘹亮∶「当然不会,绝无可能。」 黄蝉过了半分钟,才缓过气来,柔声道∶「我以为两位说过要帮我,是真的会帮我 。」 她用到了这样的言语来刺激我们,那麽,这场勾心斗角的「战斗」,可以说已结来 了。 白素悠然道∶「当然我们愿意帮你,但自然也必然有个限度,是不是?」 黄蝉自然知道,无限度的帮助是不可能的,所以她再也难以为继了! 黄蝉现出很难过的神情——这种神情是如此之真挚,因此很难相信那是伪装出来的 。事实是,在过了相当时日之後,我们讨论过,也未能确定那时,黄蝉是真的感到难过 ,还是那只是装出来的。 而当时,当她现出这种神情来的时候,确然令人心中恻然,感到很是同情。 然而,出卖二活佛的事,是在任何情形下都不能做的,所以我和白素,都勉力令自 己理智,我们的神情,看来甚至是冷漠的。 黄蝉的语调,听来也无奈之至,她道∶「我为自己的生存,而必须做一些事,想必 能得到两位精神上的支持?」 我和白素,都知道她进一步想说甚麽,可是还是自然而然地点著头。 黄蝉道∶「我没有别的线索,只有在两位这里,才能得到找寻二活佛的线索。」 白素扬眉∶「我以为你只是要找那三件法物。」 黄蝉道∶「那三件法物,必然是由盗宝人,送到二活佛那里去了,所以,只要知道 二活佛的下落,就必然可以找回法物来。」 我冷冷地道∶「同时,也可以解决二活佛,一劳永逸,真是痛快。」 黄蝉抿著嘴,不再说甚麽,我和白素,不约而同,作了一个「请」的手势,意思是 ,你来这里的任务,已然告终,可以离去了。 黄蝉现出很无奈的神情,幽幽叹了一声,向外走去,我们跟著她下了楼梯,她一直 走向门口,才问∶「令嫒把秋英带到哪里去了?」 秋英跟著红绫离去,已有好一会了,由於我们和黄蝉之间的对话,需要全心全力应 付,所以并未留意到这一点。这时黄蝉问起,我们也不在意。 我只是顺口道∶「大概就在附近,很快会回来的。」 白素也笑道∶「不妨闲话家常,等她们回来。」 黄蝉在门口的空地上徘徊,并不进屋子,又叹了几声∶「我那有心情说甚麽家常。 」 白素一扬眉∶「那就说你的事,我再一次声明∶在我们这里,你不可能得到任何消 息。」 黄蝉的反应很平静,她微抬著头,望著远处的蓝天白云,也不知她在打甚麽主意。 忽然,她向天上一指∶「她们就快回来了!」 她的言和行,相当古怪,因为她是向著天上这样说的,看起来倒像是红绫和秋英即 将从天而降一样。 我和白素,自然而然,也抬头望向天际,一望之下,就明白黄蝉何以会有这样的言 行了。 因为在高空中,这时,正有一头鹰,在以极高的速度,俯冲而下——事实上,才一 入眼之际,那不过是拳头大小,急速移动的一个黑色物体,并看不清那是甚麽。但我们 立刻知道,那是那头鹰,红绫的那头鹰! 转眼之间,那鹰自上千公尺的高空,冲到了离地不到一百公尺处,已经完全可以看 清那确然是这头鹰了! 这时,我和白素的心头,陡然一凛,不由自主,发出了「啊」地一下低呼声——那 鹰是和红绫、秋英一起出去的——如今它独自这样急地飞回来,不问可知,一定是有甚 麽意外了! 虽然我对红绫应变的能力,极具信心,但是见那鹰来得如此之急,也不免惊心。 就在我一声低呼间,那鹰带起一股劲风,已直扑了下来,它下冲之势,急骤无比, 本来,它早就应该展开双翼,以缓减下冲之势了,可是,它由於想早些到达,所以,直 到离地只有七、八公尺时,才陡然展开双翼,来势可称猛恶之极! 待到它扑在地上,我和白素急迎上去时,它已经站好了身子,铁喙伸处,一下子就 叨住了我的裤脚,拖著我向前去。 想不到那鹰的力道极大,出其不意一拖之下,我几乎仆跌向前,它拖了我一下,立 时松嘴,又腾空飞了起来,飞得不高,只在我面前盘旋。 我和白素失声叫∶「出事了,它要带我们到出事的地点去!」 那鹰本来是天工大王的爱禽,本就极其通灵,经过红绫的外婆,不知用甚麽方法「 改造」了之後,我相信它和红绫之间,已经可以作很高程度的沟通,但是和我们之间, 却还不能。 这时,我和白素失声惊呼,那鹰又疾落了下来,居然就在我们面前,点了点头,老 气横秋之至。 我第一个反应,是立即向黄蝉望去,而且目光之中,已充满了敌意。 红绫带著秋英外出,秋英是黄蝉带来的,现在出了事,虽然出的是甚麽事还不知道 ,但事情和黄蝉有关的可能性不是太大了麽? 黄蝉也立即明白我在怀疑甚麽,她双手高举∶「我要是知道甚麽,不得好死!」 她在百忙之中,发了这样的一个毒誓,自然不见得有甚麽说服力,而一向遇事镇定 的白素,由於事情和红绫有关,她也大是紧张,顿足道∶「还说甚麽废话,快跟去看看 ,发生了甚麽事!」 白素这样说,那是说她,也大有怀疑黄蝉之意了,黄蝉的俏脸之上,现出了一脸的 委曲,但这时,鹰已向前飞去,我和白素,一起展开身形,追了上去。 鹰向後出飞去,不一会,我们所经之处,灌木丛生,根本没有了路径。 这时,才现出黄蝉的武术根底之深,她一直跟在我们两人身後,伏高窜低,迅速无 比,脸不红,气不喘,而且目光炯炯,一直注视著那头鹰。 待到穿出了一片林子,白素眼光,一下子就看出,对面山崖之上,有一条人影,正 在上下飞窜,捷如猿猴,那不是红绫是谁? 一看到红绫在山崖上到处乱窜,虽然看来十分惊险,但我们都知道,这种筑路开出 来的山崖,固然陡峭,却绝难不倒我们的女儿,所以一起放下心来。 这时,只听得黄蝉冷冷地道∶「出事的不是令嫒,是秋英!」 一听得黄蝉那样说,我立时和白素互望了一眼,心中都觉得,事情很是不妙,可能 是黄蝉的另一个圈套,可是究竟不妙到甚麽程度,一时之间,却还说不上来。 我向著山崖,发出了一声长啸,其时,那鹰也向山崖上飞过去,红绫立时发现了我 们,她站在一株打横生出的松树上,向我们做手势,示意我们也上山去。 白素一挥手,率先向前穿出,我和黄蝉,紧跟其後。白素一上了山崖就提气问∶「 孩子,甚麽事?」 红绫的回答声传来∶「一个人把秋英抢走了!」 我们三个人都不由自主,发出了一下表示怪异的声音。那当然是因为虽然我们明知 有事发生,但是也绝想不到,会发生了那样的事。 照黄蝉所说,秋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人,怎麽会有人把她抢走了呢? 我在电光石火之间,又想到的是,秋英也必然受过严格的武术训练,就算她没有武 功,红绫和那头鹰,又岂是容易对付的,如何容得甚麽人把秋英抢走?可知事情一定是 古怪之至! 我一面想,一面仍在飞跃向前,白素一直在我的前面,而黄蝉也一直在我的身边, 上了山崖之後,才知道那虽然是人工开出来的,但却极难攀缘,一来,它直上直下,二 来,没有甚麽生长多年的大树,可供落脚。 我看到,红绫站在那株树上,除了向我们挥了挥手,叫了一声之後,一直盯著山崖 在看——她盯视的方向,并没有甚麽特别之处,只是有著一株极大的树,旁边还有一道 沟,想是下雨之际,雨水冲刷出来的,那道沟,直通向山崖高处。 看到我们快到了近前,红绫突然发出了一下古怪之极的声音,而且,她的这下声音 ,还立时有了回音,起自天上,是一下嘹亮的鹰鸣。 红绫伸手向上一指,叫∶「一起上去追!」 说著,她已飞身而起,扑向那道山涧,山涧上有不少石块,并无流水,随著她的上 窜,碎石纷纷落下,这就给我们向上去,造成了一定的障碍。 但是,既然喜马拉雅山麓的冰川,也未能阻我前进,何况是小小的山涧。不一会, 我就追上了白素,和她并肩向上去。 我们交换了一下眼色,心意都一样,一点也不知道,究竟发生了甚麽事。 红绫的去势极快,转眼之间,眼看她穿过了一大片林木,已快到山顶了,山顶上有 公路,视线被林木所遮,看不到她的动作,可是却听到她正在发出十分愤怒的吼叫声, 还有一些人的惊叫声。 我知道,红绫虽已不是野人,可是她要是发作起来,也很能令人把她当作怪物,所 以一提气,疾窜了上去,只见山顶的路上,有两辆车,碰撞在一起,红绫正自一架车的 车顶,跳到另一辆车顶上,来回地跳著,不但发出砰然巨响,而且被她跳过之处,车顶 现出不少凹痕来。 另外有几个男女,可能原来是在车中的,这时都离开了车子,吓得目瞪口呆,一个 胖女人,则在不断地发出尖叫声。 一看到这种情形,我又好气又好笑,立时喝道∶「红绫,快下来!」 红绫飞扑而下,在我身前站定。 白素和黄蝉,这时已走向前去,安抚那几个自车上被红绫吓出来的人——天下事, 由她们两人出面,只怕没有不能成功的。 红绫也不理自己闯了甚麽祸,一把抓住我的手,大声道∶「爸,那人真好身手,原 来秋英也会武功,而且轻功绝佳,可是也敌不过那人!」 这时,白素和黄蝉已处理好了纷乱,白素转过头来道∶「慢慢说,从头说┅┅」 黄蝉却显得十分焦急∶「秋英给甚麽人带走了?」 红绫先回答黄蝉的问题,她向自己的脸上指了一指∶「一个蒙面人┅┅」 她才说了一句,就向我望了过来,神情十分迟疑,我大是奇讶∶「那蒙面人怎麽了 ?」 红绫吸了一口气∶「他突然出现——从树上跳下来,我还以为是爸来了。」 我怔了一怔,轻声道∶「这话不通,既然是蒙面人,你怎认得出谁是谁来?」 红绫也知道自己的话不是很合理,她侧头想了一想,但还是道∶「我也不知道为甚 麽,一看到他自树上跃下来,就把他当作了是爸,而且┅┅而且┅┅」 她说到这里,竟大是不好意思∶「而且┅┅我还很高兴地叫了他一声!」 当其时也,红绫和秋英,正在一个斜斜的山坡上嬉戏,红绫已经发现秋英的轻功极 好,她们在逗鹰玩,每当那鹰腾空而起时,秋英便拔身而起,每一次,都姿态优美,轻 若无物,拔起老高,看得红绫大声叫好。 红绫并且连连发问∶「你这身功夫,是哪里学的?」 但是秋英根本听不见,自然也没有回答。 在红绫的询问声中,秋英身子拔起,竟一下子伸手抓住了鹰腿,那鹰展翅,把她的 人带高了好几公尺,红绫是自己野惯了的人,也不知凶险,反倒大是高兴,大声喝采起 来。 而就在她的喝采声之中,秋英手上松开,身子向下,直跌了下来。 那时,秋英离地,足有七、八公尺高,而且山坡上,全是嶙峋的石块,红绫这才著 急,身形一幌,就向前掠出——以她的身手而论,要把纤弱瘦小的秋英,白半空中接住 ,绝非难事。 但是,也就在此际,只见斜坡上的一株树上,陡然飞起一条人影,快疾无比,红绫 只觉眼前一花,一条极其熟悉的人影,已堕在她的身前。 红绫一面收住势子,一面自然而然,脱口便叫∶「爸,你——」 那人现身,阻在红绫的面前,显然是不让红绫去接应自半空中跌下来的秋英,所以 红绫才有责问之意。她只是在第一眼,误以为那是我,随即发现了,那不是我,是一个 看来极其诡异的蒙面人! 这时的情形是,秋英仍在半空之中,并未落地,红绫还赶著要去把她接住,而那蒙 面人又阻住了去路,试想,一个人在半空之中跌下来,能在空中停留多久?所以时机紧 急之极,红绫连喝一声「让开」的时间都没有,「呼」地一拳,便向那蒙面人打去。 红绫的用意是,一拳先把那蒙面人打了开去,自己抢向前去救人再说。 那蒙面人刚才从树上飞掠而下时,身手极好,红绫也估量他一定可以避开这一拳的 ,所以随著那一拳打出,她人也向前冲去! 怎知那蒙面人竟然不退不避,也不还手,红绫拳出如风,「蓬」地一声,正打在那 蒙面人的胸口,却如中败絮,那蒙面人的身子,也没有晃动。 红绫的这一拳,目的只是在把对方逼开,本来就没有用甚麽力,一拳被对方不动声 色硬接了下来,也不算是甚麽。 可是她出拳之际,人已在向前冲,这一冲,却是准备去救人的,是蓄足了势子的, 一拳未将那人逼退,前冲的势子再也收不住,又是「蓬」地一下声响,直撞在那蒙面人 的身上! 当红绫说到这里的时候,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。我们心中所想的一样∶红绫这一撞 ,力道该有多大,只怕一头蛮牛的冲撞之力,也不过如此而已。 所以,我们很注意这一撞之下,结果如何。 红绫说到这里时,也大有犹豫之色。 原来她一下子撞了上去,那蒙面人仍然纹丝不动,而她却像是撞到了一根铁柱一般 。 红绫的身子极是壮实,她一撞,没能撞动对方,虽然如同撞中了铁柱,但是也决计 损伤不了她。只是她自己也知道这一撞力道极大,对方竟能硬顶了下来,这是她以前未 有过的经验,令得她大是奇讶。 然而,更令她惊讶的事,接著又发生在她的眼前,只见那自半空中跌下来,令她要 去急救的秋英,在快要落地时,陡然一个翻身,身形美妙如飞禽,已经轻轻巧巧,落下 地来。 同时,那蒙面人也向著红绫道∶「娃子心地很好!」 由於红绫一开始,说到有一个蒙面人突然出现之际,我就想到,那蒙面人,大有可 能,就是录影带上看到的那个盗宝者,所以我对红绫的叙述,极其留意。 这时听到红绫讲到那蒙面人开了口,我更是紧张,忙道∶「孩子,你记清楚,他是 怎麽说的,一个字也不能改,照他说的说!」 红绫立时道∶「他是这样说的啊!娃子,心地很好!」 我吸了一口气,没有再说甚麽,挥了挥手,示意红绫再说下去。 在一旁的黄蝉,本来神情紧张之至,但一听到这里,我看到她明显地平静了下来。 显然是,在那一刹间,她想到的一些事,和我所想到的一样。 我要红绫把当时那蒙面人所说的话,每一个字都复述出来的原因是,听一个人的说 话,对於判别这个人的身分,起相当重要的作用。甚麽人说甚麽样的话,是自小养成的 习惯,就算刻意改变,也会在不经意之间,流露出来。 红绫做得很好,她不但复述了那蒙面人的话,而且把他说话的腔调,口音也学了来 。 我一听之下,心头更是大受震动——「娃子」是我家乡的土话,对小孩子的称呼, 而红绫所学出来的,更是我家乡的土腔! 黄蝉曾说,那盗宝的蒙面人,有可能是我的七叔,现在似乎又多了一项证明了。 我一面心念电转,一面示意红绫再说下去。红绫迟疑了一下∶「爸,你认识这个人 ?」 我摇了摇头∶「暂时不能确定,你且说下去!」 红绫一看到秋英翩然落地,就放下了心,百忙之中,她还喝了一声采∶「好身手! 」 就在她喝采时,那蒙面人已转过身,向著秋英。红绫为人没有心机,她急著要去夸 奖秋英的身法美妙,就向前走去。 怎知她才跨出一步,那蒙面人陡然反手一掌,向她当胸拍到。 红绫立时收住了脚步,一拳打出,打向对方的掌心。怎知陡然之间,那蒙面人手掌 放慢,变得眼前掌影乱摇,根本看不准何者是处,何者是实。 红绫吃了一惊,一时之间,不知如何应付才好,就向後急退了一步。 我和白素,一听红绫说到这里,便一起发出了一下低呼声——我们知道,女儿要吃 亏了! 红绫的本领,九成来自她当野人的时候,跟著灵猴训练出来的体质。 她蛮力十足,白老大也曾指点了她一些武学招式,但都是浅近功夫,虽然经她使来 ,也大具威力,但是比起高深的、变幻莫测的武功,自然相形见绌了! 这时,她一说到忽然之间,眼前掌影乱晃,我和白素自然知道,她遇上了武学高手 ,那是非吃亏不可的了! 幸而听她一路说来,那蒙面人对她,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恶意,还夸奖她心地好,所 以虽然知道不妙,也不是太担心——事实上,红绫说的时候,好端端地在我们身前,明 知她有惊无险,但是父母关心情切,虚吃一惊,那是难免之事。 果然,红绫才一後退,掌影之中,一掌已直欺到了她的胸口。红绫应变也快,立时 扬手去格,却不料那一掌,仍是虚招,手掌一翻,攻的是她的肩头。 这一下,红绫再也避不开去,「砰」地一声,一掌击个正著。 这一掌的气力好大,红绫皮粗肉厚,倒并不觉得怎麽疼痛,可是一股大力,却将她 撞得运退出了四、五步去。这对於红绫来说,是前所未有之事,她不禁哇呀大叫,却又 由衷地叫∶「好大的气力,好掌法!」 那蒙面人一掌击中了红绫,借力向前窜出,已到了秋英的身前。 红绫这时看出去,只见秋英睁大了眼,望著蒙面人,全然不知发生了甚麽事,那蒙 面人直欺到秋英的身前,一下子遮住了红绫的视线。 红绫看过去,像是看到那蒙面人,取出了不知甚麽东西来,向秋英照了一照,接著 ,他又向前极快地窜出,而秋英竟如影附形,紧跟在他的身後,也向前掠出! 红绫一见这等情形,便大是著急。 标题 <<书路--暗号之二>> 八、神鹰 一时之间,她也忘记了秋英根本听不见,大叫道∶「喂,你到哪里去?」 她一面叫,一面向前追去,可是她和两人之间,有一段距离,追到了山崖脚下,只 见那头鹰也向两人追出,可是蒙面人一扬手,银光一闪,射向那鹰,那鹰在空中一个翻 飞,虽未被射中,但竟如知道厉害,不敢再追,向红绫飞了过来。 红绫一见,更是大奇,向鹰叫道∶「快回去告诉爸妈,出事了!」 那鹰和红绫之间,已有奇妙的沟通能力,立时展翅飞了回来。 红绫不停说著,黄蝉几次想插口,都未能如愿,直到这时,她才叫∶「等一等,我 有点不明白!」 红绫被打断了话头,有点不愿意,我忙道∶「事情很严重,说清楚一点好!」 红绫这才向黄蝉望去,黄蝉道∶「那蒙面人给秋英看了一样东西?」 红绫很认真∶「他的身子遮住了秋英,我看不清楚,像是那样,也像是向秋英,作 了一个甚麽手势。」 黄蝉眉心打结,神情疑惑之至——这种神情,绝不是假装出来的,而她疑惑的,也 绝不是红绫所说的话是否真实,而是红绫所说的一切,在她来说,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 事,宛若太阳从西方升起一般。 她迟疑地问∶「看起来,秋英是自愿跟著他走,而不是被他带走的。」 红绫回答得更认真∶「秋英是经过了他的一些动作之後,跟他走的!」 那蒙面人和秋英的去势好快,红绫一面大声呼喝,一面飞身追上去,以她的行动之 快,可是却也越追越远,眼看著两人在山崖之中乱窜,忽然一下子,就失去了他们的踪 影。 红绫在山崖上,到处乱找,一点结果也没有,而就在这时,我们也赶到了。 听红绫说完经过,我深深吸了一口气,望著蜿蜒下山的公路,心想,那蒙面人带著 秋英,一上了公路,要是有适当的交通工具,这上下不知道已离去多远了! 白素看来很镇定,她望著黄蝉∶「你不是有对秋英的『遥控器』吗?应该至少可以 知道她现在离我们多远,在甚麽方位?」 白素故意把向秋英输送讯号的那个仪器,称之为「遥控器」,当然是对这种情形, 表示不满。而红绫一听之下,却惊讶莫名∶「甚麽遥控器,难道秋英是一个机器人?」 白素道∶「不是,她是真人,可是却被当作机器人一样看待——而且,认定她是一 个快乐的机器人!」 黄蝉像是未曾料到,白素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,她支吾了一下∶「我早已发出讯号 ,请她来我面前,可是┅┅可是她像是已离开了讯号能接收的距离。」 我忙问∶「有效距离是——」 黄蝉吸了一口气∶「一千公尺。」 我苦笑了一下,秋英已在一千公尺之外,那可能是任何所在,再也追不上她了! 红绫不明白秋英的情形,所以她对我们的话,也不是十分了解,一脸的疑惑,同时 ,我看到黄蝉望向红绫的神情,也疑惑之极。 白素在这时候,沉著声,一字一顿地道∶「黄姑娘,我女儿,可能甚麽事都干得出 来,但是她却不懂得甚麽是说谎!」 我已算是「知觉麻木」的了,因为我绝不会想到不相信红绫的话,所以就以为别人 也是如此。这时,经白素一提出,我才知道黄蝉竟然在怀疑红绫说话的真实性! 我对黄蝉本来就有些不满,这时更是气往上冲,重重地「哼」了一声∶「不信她, 世上无人可信!」 黄蝉在刹那之间,俏脸之上,神情变化万千,最後,她一顿足,转过身,向前疾走 出几步,抱住了一棵大树,身子颤抖不已。 白素向我和红绫,作了一个手势,示意我们别跟著她,她来到了黄蝉的身後,柔声 道∶「是不是不见了秋英,事情很糟?」 黄蝉深深吸了一口气,抬头向天,她紧抿著嘴,不说话,可是两行眼泪,已夺眶而 出。 白素又问∶「会糟到甚麽程度?」 黄蝉苦笑了一下∶「说有多糟就多糟——至少,会认为我放走了秋英,继续欺瞒组 织。」 这时,红绫向上一招手,那鹰飞了下来,停在红绫的手臂上。我随口说道∶「孩子 ,当时,你不该叫鹰来通知我们,应该叫它去追人!」 鹰的目光锐利,那鹰又通灵无比,当时若是由鹰去追人,一定可能有把握知道蒙面 人把秋英带到何处去的。 我这样说,自然并没有责怪红绫之意,红绫也绝不会见怪。 倒是那鹰,一听得我如此说,立时发出了三下古怪的声音。红绫闻声大喜,在鹰的 头上,轻轻拍了一下,嗔道∶「你怎麽不早说!」 这种情形,看在不明就里的人眼中,简直就是神话。但我明白鹰和红绫之间的关系 ,所以忙问∶「它说了些甚麽?」 红绫道∶「它说,它在飞回家的时候,在空中看到他们离去的方向。」 我不禁叹了一声——光是知道离去的方向,用处不大。可是黄蝉却用力一摇头,甩 掉了泪水,疾声道∶「有方向,跟踪就容易。」 黄蝉这样说的原因,我倒可以理解,想必是她的「遥控器」,能在一千公尺或是更 远的距离,侦知秋英的去向之故。 红绫立时向鹰作了一个手势,那鹰腾空而起。我们这时,是在半山腰的公路上,照 说,蒙面人带著秋英离去,方向不是上山的路向,就是下山的路向,可是那鹰飞到了半 空之後,一声长鸣,却是向著山头上直飞了上去! 我们几个人,不禁相顾愕然,因为这表示,蒙面人和秋英,虽然上了山,但却不是 由道路上去,而仍然是攀山而上的! 何以他们竟舍道路而不用,这实在令人疑惑。但是,还未曾容我提出来商量,黄蝉 已一声娇叱∶「还等甚麽,快上山去!」 她说著,身形一闪,已经横过了马路,紧接著,我、白素、红绫三个人,也刷刷别 地穿了过去,这时正有几辆车子来往,一时喇叭声大作,但我们的去势,实在太快,所 以车子未及停下,我们已经在车前车後,穿了过去。 开始向上去时,还有些小路,到後来,全是密密的林木。这个城市的人口密度,虽 然在世界首十名之内,但这一带的山上,却还是林木的世界。 眼看前面去路渐窄,行进困难,红绫性子大发,一声长啸,一跃而起,已上了一棵 树,一上了树,她的野人本色,便显露无遗,简直就如同猿猴一样,从这株树到那株树 ,行动如风,一下子便把我们抛到了後面。 我们也想学她,奈何在树丛中跳跃奔窜的这种功夫,都未曾学过,而且那也不是一 时之间,学得会的,所以也无法可施。 好在红绫虽然赶在我们前头,但是她不时发出长啸声,好令我们知她身在何处,要 紧随著她,倒也不是难事。过了约有半小时,红绫的长啸声传来,似乎老是停留在原处 ,再也没有前进。 我们加紧脚力,追了上去,不一会,就看到红绫站在山顶的一块小小平地之上,那 头鹰,就在平地之上,离地不高,正在盘旋。 我疾声问∶「甚麽意思?」 红绫道∶「鹰儿看到他们,曾在这山头上。」 我有点啼笑皆非∶「然後呢?」 红绫道∶「後来就不知道了,它要赶去报讯,没再看到他们的去向。」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,都不知说甚麽才好,心想黄蝉一定失望之至了,向她看去, 却见到她俏脸之上,正好闪过一丝又惊又怒的神色。 那种神色,一闪而过,时间只怕还不到百分之一秒,若不是我恰好向她望去,绝对 发现不了! 她现出那种神色的时候,目光望向近崖处的一块大石,接著,她像是雷殛也似,震 动了一下,但随即回复了原状,而且,一看就知道,故意把目光挪离了原来注视著的所 在,望向别处。 这一切,虽然是在电光石火之间完成,但是却恰好被我捕捉到了! 我心中陡然一动,伪装甚麽也没有看到,可是却在暗中留意那块大石。那大石旁, 有杂草、有灌木,看来一点也没有异特之处。 我仍然不动声色,甚至不向白素使眼色,只是焦急地道∶「真糟,这下子,不知哪 里去找他们了!」 黄蝉苦著脸,先望著我,再望向白素,後来,竟望向红绫,那种神情,叫人无法不 同情,红绫问∶「黄姐姐,不见了秋英,你会——」 我和白素是一样的心思,都想阻止红绫发问,因为以红绫之单纯,对黄蝉的心机之 深,简直是一天一地,红绫决计不是对手。 可是红绫一下子就问了出来,她问得快,我们未及阻止,而黄蝉的回答更快,我们 竟也来不及阻止! 黄蝉的回答是∶「我会死,死得很惨!」 她虽然只说了简简单单的七个字,可是语调之凄惨,连我和白素,明知她的话中, 大有作伪的成分在,也不禁心中恻然! 像红绫如此威猛的人,一听之下,竟不由自主,打了一个寒颤,失声道∶「这便如 何是好?」 我和白素忙道∶「孩子,你┅┅」 可是黄蝉真工心计,还是把话抢到了我们的前面,疾声道∶「你们要帮我!」 她连说这五个字,也大有讲究,不说「要你们帮我」,而说「你们要帮我」。虽然 同样是这五个字,可是前者还含有请求的成分,後者简直是把事实定了下来,变得非帮 她不可了。 红绫这傻女孩,自然分不清其中的奥妙,已忙不迭点头道∶「一定、一定!一定帮 你!」 她还唯恐黄蝉不相信,竟把当野人时,在猿猴处学来的习惯动作,也使了出来,一 面说,一面拍打著胸口,发出老大的声响。 黄蝉也索性做戏做全套,一步抢过,双手握住了红绫的手,一句话也不说,却望著 红绫,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,目光竟然大是真挚。 看到了这里,我和白素,心中不禁一声长叹,知道再要红绫不管黄蝉的事,一定已 不可能,逼急了,可能惹女儿对我们起反感! 不过我们也不是太担心,因为人的成长过程中,总不免要经历各种各样的挫折。许 多事,是怎麽教也教不会的,非亲身经历了,才知端的。有道是「经一事,长一智」— —那还是指聪明人而言。若是笨人,只怕吃上七、八次亏,也难长一智。 我们的女儿,当然不是笨人,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。而且,黄蝉究竟要采取何种手 段对付二活佛,我们也想知道。若是她和红绫有来往,对我们来说,也未尝没有好处。 由於黄蝉是代表了强权势力的,所以我们不得不对她加倍提防,当时也就装出了一 副无可奈何的样子,让黄蝉心中去暗庆得计——她当然也不会显露出来,成年人之间的 勾心斗角,红绫是不会明白的。 当下黄蝉的声音,竟然有些发颤∶「还要借你的神鹰一用。」 红绫一听得有人称那鹰为「神鹰」,已是欢喜莫名,连声答应∶「行!」 黄蝉道∶「要相烦神鹰,在高空飞旋,留意他们的下落,一有发现,立即┅┅立即 ┅┅」 她一口气讲了下来,讲到这里,迟疑了起来。 红绫性急,忙道∶「是不是一有消息,就立即请它来报知?你不妨暂到我家住著, 鹰儿认得路,一有消息,会立刻回来!」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,心想这倒好,女儿自作主张,把人请上门来了。 这时,黄蝉也向我们望来,颇有歉意∶「到府上去打扰,那是难免的了,只是神鹰 一有了发现,若是飞回来报讯,这一耽搁,人又不知到哪里去了!」 红绫竟真正老实,大是著急,顿足道∶「那应该怎样才好?」 我沉不住气,不忍红绫被黄蝉戏耍,所以忍不住道∶「不要紧,叫黄姑娘给神鹰配 带一具无线电话,一有发现,立刻电话通知,也就是了。」 红绫想了一想,也知道决计没有这个可能,她也知道我是在说反话,可是她仍然不 明白我为甚麽要说反话。 谁知道黄蝉听了我的话之後,竟像是一点也不觉得我在讽刺她,反道∶「卫先生的 办法,虽不中亦不远,原则上就是如此!」 这一来,连我也莫测她的高深了! 我们一起向她望去,只见她动作优雅,取出了一苹小盒子,打开盒子,又取出了一 枚指甲大小的物事来。 红绫瞪著眼问∶「这是甚麽?」 我和白素一看,就不约而同,闷哼了一声,齐声道∶「那是一具讯号发射仪!」 我多说了一句∶「这有效距离又是多远?」 虽然我一看就知道那是甚麽,但是黄蝉的回答,仍然令我感到意外∶「无限远—— 当然只是在地球上!」 我怔了一怔,白素扬眉∶「想不到这小小的装置,还能和人造卫星发生联系。」 黄蝉说通讯的讯号可以发射到在地球上的无限远,那当然要通过人造卫星来作媒介 了,其原理和如今通用的越洋电话,完全一样。 黄蝉点了点头∶「情况紧急,只好动用它来救急了。」 红绫一听我们的对话,便知究竟,用手把那微型讯号仪接了过来,问∶「让它衔著 ?」 黄蝉摇头∶「不,附在爪上,一有发现,请它轻轻一啄,我们就可以收到讯号!」 她说话十分乖巧,不说她可以收到讯号,而说「我们」可以收到讯号。 而且,还有更乖巧的话在後面,她望向我∶「多年未有七先生的音讯,若是藉此能 够见到七先生,那也是天大的幸事!」 这样说,等於是在为我著想了。 不过,她的话,也令我怦然心动——确然,若能再见到久不知下落的七叔,那实是 一大乐事! 我淡然道∶「也未必一定是他。」 黄蝉长叹一声∶「除了卫家门中,会有这样的能人之外,我想不出还会有甚麽人! 」 这一下「高帽」,送得有点过分了。我和红绫相视而笑,白素道∶「黄姑娘嘴真甜 !」 黄蝉却像做了丑事的少女一样,大是忸怩,也就不觉她阿谀太过了。 这时候,红绫和那鹰走过一边,双方各自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,红绫手一扬,那鹰 振翅飞起,转眼之间,没入云端不见。 我吸了一口气∶「这样的仪器,黄姑娘倒信得过那头鹰儿?」 这通讯仪虽然只是小小一片,但必然珍贵无比,所以我才这样说,却不料又给了黄 蝉表现的机会,她道∶「在这里的一切,我都信任,我的命悬在各位之手,还有甚麽不 可信的。」 我有点反感,冷冷地道∶「何致於如此严重?」 黄蝉却长叹了一声,不加辩解,我又闷哼了一声∶「这里已没有甚麽可找的了,回 去吧!」 我说著,已大踏步向前走去,白素看出我不快,这时跟在我的身边,难得的是红绫 ,她居然也知道了我对黄蝉的不满,大步赶了过来,低声道∶「爸,你不是常常帮助别 人的吗?」 我望著她,不禁叹了一口气,这孩子没有像平常的孩子那样,受过循序渐进的教育 ,我在想,现在开始,才向她灌输「中山狼」那样的故事,告诉她有些人是帮助不得的 ,不知是否有效? 白素看出了我的心意,柔声道∶「孩子,等一会我和你细说。」 红绫也有点明白,她发出了感叹∶「人真是太复杂了,比任何方程式更复杂。」 我们三人在前一面走一面说,黄蝉竟老实不客气,跟在後面。 红绫道∶「就这一次,秋英毕竟是和我在一起时不见的,我不能旁观。」 黄蝉应声道∶「若是府上不方便,我——」 白素不等她讲完,就道∶「没事,回去先喝著酒,再慢慢等。」 白素的话,也有著明显的讽刺意味,连红绫这样不通世故的人,都听出来了,所以 向她的母亲,投以奇讶的眼光,表示她心中有疑问。 黄蝉毫无疑问,是一个玲珑透剔,至於极点的人,她焉有不明白之理。 可是她却硬是装著不明白,叹了一声∶「秋英未有消息前,哪有心情喝酒!」 这样子的委屈求全,我和白素心中,都有点不忍。常言道∶「伸手不打笑脸」,她 是强权势力的代表,若是调动力量,和我们来硬的,我们就算不敌,也绝不会皱一皱眉 头。 可是她却一味软磨,又猜不透她究竟意欲何为——她最终的目的,是想在我这里, 知道转世二活佛的下落,这一点我是知道的。然而,我也可以肯定,她绝难达到目的, 所以,就无法知道她会采取甚麽样的步骤,来达到她的目的。 我一生经历极奇,也遇到过各式各样的人,但是像黄蝉那样的却也还是头一遭。 她本来清丽绝伦,是一个绝色美人,无论举手投足,一颦一笑,都大具迷人的风姿 ,使人在不知不觉之中,会对她迷恋。 这样的一个出色的人物,可惜由於知道了她具有目的,有所企求,而且可能不择手 段,所以顿时品级就低了,便成了徒具美丽的外型,再也没有美人那种发自自然的迷人 风姿了。 在现实世界中,有的是为了利欲而变俗的美女,可是都没有像黄蝉那样极端,这真 不免令人叹息。 在途中,可能是由於各怀心事,所以谁也没有说话。一进了门,白素便道∶「孩子 ,跟我来,我有话说。」 红绫答应了一声,就和白素上楼。我忙道∶「我也有话说!」 白素却道∶「你先把话向黄姑娘说清楚了。」 她们两人上了楼,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转回身来,向黄蝉道∶「我要说的话只有 一句∶你绝无可能在我们这里,得到转世二活佛的情报,不论是来软的或是来硬的,都 不行。」 黄蝉现出十分委曲的样子∶「我没有企图在你这里搜集转世二活佛的情报,我只是 想取回那三件法物,向组织证明我和秋英是清白的!」 标题 <<书路--暗号之二>> 九、另一个人 我闷哼了一声∶「就那麽简单?」 黄蝉苦笑∶「这还简单?到现在为止,还一点线索都没有,连人都丢了。」 我挥了挥手∶「你有甚麽接收讯号的仪器要摆出来,只管请便。」 黄蝉道∶「不必了,那鹰——」 我陡然打断了她的话头∶「那神鹰!」 黄蝉的俏脸之上,现出了十分复杂的神情,过了片刻,她才道∶「我称那鹰为神鹰 ,也不为过,而且我相信,它一定会有所发现!」 我刚才「提醒」她,自然是基於对她讨好红绫的明显不满,她自然也知道,所以才 作了这样的解释。但是她的解释,当然不能消除我的不满。 我半转过脸去,没有再说甚麽,黄蝉先说完了刚才被我打断了话头的那句话∶「若 有讯号回来,我立刻就可以知道!」我并没有去问她,讯号的接收仪何在。在领教过了 身体内可以藏有小型核武器的情况之後,没有甚麽是不可能的了。这时如果她告诉我, 讯号接收仪,就在她的脑部,我也会深信不疑。 黄蝉接著,又叹了一声,幽幽地道∶「其实,我们没有不可以成为朋友的道理。」 我盯了她半晌,才道∶「太有了,你是一个强权势力的代表,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——和全世界的普通人有同样的一个理念∶愿世界上所有的强权势力,都烟飞灰灭,消 失无踪!」 黄蝉抿著嘴,好一会不出声,才道∶「那麽至少在找寻的下落上,我们可以合作。 」 我疾声道∶「说到合作,双方必须坦诚相对。」 黄蝉一扬眉∶「我们可以坦诚相对!」 我提高了声音∶「好,那麽,请告诉我,在山上,那块大石旁,你发现了甚麽?」 我曾发现她目注一处大石,神色有异,却又不知原因,所以这时提出来责问她。 黄蝉呆了一呆,反问道∶「有吗?」 我用力点头∶「有,可能只有百分之一秒,在你脸上显露你看到了甚麽值得注意的 事,但是恰好给我看到了!」 黄蝉伸手,在她自己的脸上抚摸著,然後,又双手掩住了脸一会,这才道∶「我是 一个不合格的特务,竟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。」 我冷冷地道∶「不必太自责,只不过是凑巧而已。」 黄蝉不等我再问,就道∶「在那块大石上,我看到了有人留下来的暗号。」 尽管她说得认真,但我仍然立即嗤之以鼻——秋英是一个「白痴」,只能在脑中接 受简单的讯号,根本没有能力留甚麽暗号给她! 当然是我的神情告诉了黄蝉我不相信她的话,所以她急急有了说明——虽然我心中 对黄蝉始终有芥蒂,但那全然是由於她的身分异特之故。事实上,和她打交道,可以说 是赏心乐事。第一,她极其聪明,鉴貌辨色,话头醒尾,几乎不必明言,她就能明白你 的意思,和聪明人打交道,自然是乐事。其次,她容貌体态,都俏丽绝伦,赏心悦目, 虽没有「内在美」,但是和一个母夜叉相处,或是和一个美女,当然宁愿选美女了。 这时,她急急道∶「当然不是秋英留下的暗号,她甚麽也不懂,怎会留下甚麽暗号 。」 我「哦」地一声,故意道∶「不是秋英,莫非是那蒙面人留下的不成?」 黄蝉低叹了一声,似乎在感叹我对她的态度,始终不友善,但是她却并没有提出抗 议,只是道∶「我不知道是谁——令我震惊的是,留下来的暗号,是绝对秘密的,知道 的人,只有十三个。」 我皱了皱眉——这情形并不出奇,任何人都可以自创一种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明白的 暗号,但为甚麽是「十三个」人呢? 黄蝉立刻道∶「一个是暗号的创造人,其他,是我们十二个。」 我「哦」地一声。我明白,「我们十二个」的意思,和黄蝉同一身分的女特务,一 共有十二个,黄蝉是其中之一。 这十二个以花为姓名,自小便接受匪夷所思训练,而成为强权势力的「人形工具」 ,我对她们并不陌生,而且,也知道其中几个的结果——海棠成了外星人,彻底摒弃了 她心目中丑恶的地球。柳絮和康维十七世这个新形成的生命在一起,水红最幸运,和柳 絮一起,脱离了强权的控制。 这些美丽的女孩子,都和原振侠医生有过种种事件,我只是间接知道一些。 眼前的这个黄蝉,是和我见面最多的一个了。 黄蝉居然知道我在想甚麽,她道∶「似乎我们一生的训练,都敌不过原振侠医生的 魅力!」 我笑了一下∶「老和尚告诉小和尚,女人是老虎。」 这是一个老故事了,黄蝉自然一说就明白,她现出向往的神情∶「很可惜,据说, 这位俊俏古怪又多情的好男儿,下落不明了。」 看来她大有会一会原振侠的意思,我叹了一声∶「他的情形太复杂了,有机会或会 详告。」 当我这样说的时候,我心中不禁在想,若是原振侠遇上了眼前的这个美人儿,不知 道又会迸出甚麽样的火花来? 我没有再想下去,追问∶「既然是这样的暗号,那一定是你的同类到了。」 我不说「你的同伴」,而说「你的同类」,那自然是无礼之至。她也不介意,却缓 缓摇了摇头。 我不知她在弄甚麽玄虚,只是闷哼了一声,她立即解释∶「要是是我们相互间留下 了暗号,必然会有一个代表身分的标记,一看就知道是谁留下的。」 我不耐烦∶「那又是怎麽一回事?」 黄蝉欲语又止∶「这实在是没有可能的事——」 我有点恼火∶「已经发生了的事,这有甚麽不可能的,是谁留下的暗号?」 问到这里,我陡地想起,刚才她说过,那特有的暗号,只有十三个人知道,除了她 们十二个之外,知道的是暗号的创办人。 如今,她说那暗号不是她们十二个所留的,那当然是暗号的创办人了! 所以,我疾声问∶「暗号的创办人是谁?」 我自以为这个问题,问中了要害,却不料白素的声音,自楼梯上传来∶「你本末倒 置了,怎麽不先问暗号的内容是甚麽?」 我循声看去,白素和红绫,一起自楼上走下来,她们显然站在楼梯上已有一会儿了 。 黄蝉立即道∶「白姐说得是,那留在石上的暗号说,秋笑不会有危险,叫我不必费 心机去找,找也找不著,找到了也没有用。」 我表示疑惑∶「甚麽暗号,能表达那麽丰富的内容?」 黄蝉道∶「是,这种暗号,比现代速记,要好十倍都不止!」 我再问∶「暗号的创办人是谁?暗号是他留下来的?」 黄蝉道∶「我不知道暗号是甚麽人留下来的,照说只可能是创始人,可是又实在没 有可能——」 她说到这里,我再也忍耐不住,疾声喝道∶「那创始人是谁?」 黄蝉忙道∶「我说!是铁蛋铁大将军!」 我陡然一震,一时之间,竟不知如何反应才好。这个答案,其实并不突兀,而且还 应该在意料之中,因为当铁大将军权势薰天之时,正是他负责整个情报工作之时。 所谓「她们十二个」的训练培养,铁大将军都是主持人之一,那麽,他自创一套暗 号供她们使用,不是正常之极的事情吗? 但是我还是感到了震惊,那是由於,我和这位大将军的关系太特殊了! 而且,我知道铁大将军在残酷的权力斗争中摔下来,失势之後,堕楼受创,双腿折 断,有幸劫後馀生,在德国的农村之中隐居,不问世事,如何会来到这里,在石块上留 下暗号。 黄蝉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,所以才在事先,说那是不可能的事! 我在杂乱的思绪之中,立即又联想到了铁大将军的儿子铁天音——这个悲剧性的人 物,由於少年时目睹了血肉横飞的政治权力斗争,刺激过甚以致有间歇性的不正常精神 状态的发作,为了他的这个病,我和他在苗疆,几乎因为误会而铸下了弥天大错。 这铁天音虽然已是专业医生,但是性好活动,难道是他?莫非是铁大将军把有关暗 号的事,告诉了自己的儿子?铁大将军失势之後,虽说已看透了世情,真心归隐,但当 年指挥百万大军,转战沙场,叱吒风云的大将军,晚年寂寞难耐,向自己唯一的亲人, 诉说一下当年的风光得意之事,也在情理之中。 如此说来,那蒙面人难道是铁天音? 一想到这里,我忙问∶「那绝密保险库的出入方法,铁将军知不知?」 黄蝉像是早已料到我有此一问,立时道∶「最初创设之後到如今,方法经过更改, 那是铁大将军出事之後的事了,所以,如今的方法,他不可能知道。」 我立时向白素望去,白素道∶「不必问我,问黄姑娘好了!」 我和白素之间,已到了心意相通的地步,她知道我是要问她,是不是有铁天音最近 的消息,如何方可以和他联络,而白素料到,黄蝉也必然留意过铁大将军的这一条线, 所以叫我问她。 (有关铁大将军的事,散见於《探险》、《继续探险》、《大秘密》及《少年卫斯 理》诸故事之中。) 黄蝉也立时应声道∶「铁天音在苗疆的贫困地区行医,他和一个叫何先达的人合作 ,一行西医,一行中医,活人无数,方圆千里的少数民族,尊他们为天上派下来的大救 星!」 我和白素,「啊」地一声,大是感慨。 当年和他在苗疆分手之後,只盼他自小受刺激形成的疾病,得以医治,看来何光达 的内家气功,已经奏效,他们两人在苗疆行医,拯黎民於水火,那真是功德无量了。 黄蝉又道∶「近两三年,他一直没离开过苗疆。」 我望了黄蝉半晌,黄蝉忙道∶「那不关我的事,他身分特殊,要受监视,每一个和 他这样身分的人,都不能免,别说是儿子,老子也不能免。」 我叹了一声,没有再说甚麽——那种事,当然不能怪黄蝉,当他们的最高首领狂吼 「别在我房间装窃听器」之时,黄蝉只怕还未出生,连最高首领尚且如此,那只好说是 ,一个极权势力既已建成,一切可怖卑鄙的手段,也随之而生,连建立者本身,也难以 避免,「作茧自缚」这句成语,怕就是这个意思吧! 一时之间,我们几个人的心中,都有同一疑问∶「那会是谁?」 自然,这个疑问,必须建立在对黄蝉的话,深信不疑这一点上。黄蝉自己也明白这 一点,所以她道∶「那暗号还在,一共是几个符号,我可以带你们去看。」 白素道∶「不必劳师动众了——我想,留下那暗号的,是把秋英带走的那蒙面人! 」 黄蝉听了,欲语又止,我则点头表示同意∶「先假设这蒙面人,不知通过了甚麽途 径,得知了许多秘密,包括特殊的暗号,和出入秘库的方法等等。」 黄蝉接受了我的假设,提出了新的疑问∶「他把秋英带走的目的何在?」 我吸了一口气∶「这一点最令人不解,照说,他要带走秋英,在他盗宝的时候,要 把秋英弄走,易如反掌,何必等到现在?」 白素表示不同意∶「秋英是一个活人,那时要弄走她,当然有困难!」 我反驳∶「如今的情形,不是他把秋英劫走,而是秋英自愿跟他走的!」 白素想了一想∶「或许,是那时时机尚未成熟吧!」 白素这样说法,听来很是牵强,我以为白素只是顺口说说的,没料到後来事态的发 展,竟证明大有道理。 我们在讨论推测,红绫在一旁,很少发表意见,但是她听得十分用心,这时,她道 ∶「关键全在那个小姑娘的身上。」 她老气横秋,称秋英为「小姑娘」,自然是由於秋英纤弱的外型,得来的印象。她 这样说法,颇令我们感到突兀。 因为从各个角度来看,关键人物,都应该是那个蒙面人,和秋英有甚麽关系?何以 红绫独排众议?难道她也怀疑秋英露了秘密? 一时之间,我们的目光,都集中在她的身上。 红绫道∶「我感到,秋英跟著那蒙面人离去的时候,像是很有默契。」 我呆了一呆,对於红绫的这种说法,我不能表示甚麽意见,因为当时,她在场,我 不在场。 白素道∶「你是说,蒙面人曾给秋英看了一样甚麽东西,秋英就┅┅明白了。」 红绫道∶「或许是给她看了甚麽东西,也或许是向她作了一个甚麽手势,又或许是 ┅┅说了一句话?总之,她是向秋英传递了一个甚麽讯息,秋英一看就明白,所以才会 跟他走的。」 红绫说完之後,又补充了一句∶「不然,秋英的武术根底极深,任何人要强逼把她 带走,不是易事。」 我和白素,向黄蝉望去,徵询她的意见。黄蝉点头∶「秋英由於心无旁骛,所以武 术的造诣极深,在我们十二个人之中,以她为首。」 黄蝉的话,又在意料之中,又出乎意料之外。在意料之中的是,在那样的环境之中